春情难遣金山旧_第卅六折 信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第卅六折 信 (第2/2页)

和你一起登台。我的人生愿望很简单,就是一辈子和你唱下去。你要去美国,我虽愿意和你走,心里终究是遗憾的。每一回我拒绝你,都很盼望你说,“阿娴,哥哥不走了,不去拍电影,哥哥陪你一直唱下去”,可我也害怕你真的这么说。

    你越来越忙,学英文,和帮助你的那一对美国夫妇密切来往,也不放弃带我走。我知道那对夫妇的女儿很喜欢你,我很嫉妒她天天和你在一起,但我没有一点办法。

    写到这里,又记起一件很重要,但你不知道的事。师父虽然很穷,却是邵逸夫先生的老朋友,师父年轻时,在上海曾担任过邵氏电影的男主角。师父为留下你,退了一步,愿意让你一半时间拍电影,一半时间登台。那天师父邀你回来,去太平剧院演出《战金山》,其实邵先生和李导演就在台下,师父想要介绍你们认识呢。可是你没有来。你生我的气,也无颜面对师父,我知道你不会来的,但也深知,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同台的机会,我一直等到最后一刻。还是师父诓我说你来了,把我骗了出去。

    嫁女饼、银戒指、我们见的最后一面,这些我都不再说了。割舍你,和你道别,是我不愿意回忆的。只说说你离开香港后发生了什么吧。

    按照我和陈益清的约定,你一走,我被接进了陈家。或许你会问,为什么我不向师父求助。你走之前,我不敢告诉师父,我怕师父透露真相给你,让你走不成,错失良机。而自你走后,师父再度一病不起,我不愿去添他的烦恼。

    你不在香港,我即刻放下心来,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伤害到你。我和陈益清约定过,在我十八岁前不可以碰我,他倒也答应了。

    我计划从陈府里逃出来,偷渡去美国找你。当时过年了,陈益清见我安安分分,便放松了警惕,带我出去看电影。我借口去洗手间,逃了出来,躲到码头寻找机会。躲了三天,终于有些门路,有一个人听说了我的遭遇,很同情我,愿意帮助我。可是他收了我的钱,又要和我睡觉才肯让我上船。我当然不愿意,让他把钱还给我。谁知他不肯还,还叫陈家的人来捉我。

    陈益清找了我三天三夜,这次绑我回去,毒打了我一顿,抓着我的头往墙上猛撞,口鼻流血不止,我差点死去。总之那夜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之后我被锁在了一座小院落里。我后悔极了,恨极了!早知如此,不如陪那个人一夜,便可以见到你了。我痛不欲生,几次走到井边,头已经伸到井里,看着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倒影,总是想,如果我死了,你在这世上当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我当真把你遗弃在这世上了。于是我天天期盼着你来救我,骗自己你会来救我。也就是在那时,我开始假装和你通电话。

    后来的事情没什么好细说的,我决心杀了陈益清,一年内还真的做成了。陈家是一个大家,陈益清的死会让陈太太伤心,可是会让很多人高兴。在杀陈益清的过程中有人帮我,比如陈老爷的九姨太就是其中一位。她也是被陈家强娶进来的,后来她帮我在陈益清死后逃了出去。有时候揽镜自照,我会觉得自己很像猫,看起来漂亮乖巧,实际上在暗夜里是会亮出利齿的。

    我找到了当时帮助过你的美国夫妇,他们还在香港,提到你和他们联系过一次。得知你在纽约艺术大学念书,我欣喜若狂,立即坐飞机去找你。虽然不会说一句英文,但我随身带着纸、笔、英汉字典,一路像聋哑人那样和人用纸笔交流,一个字一个词对着字典翻,到底跌跌撞撞找了去。你的同班同学却在纸上写,你已经结婚,和新婚妻子去度蜜月了。

    我不信,于是一直在你学校附近徘徊。三天后的一个傍晚,我在旁边的一个街区闲逛,忽然见到了你。那天夕阳橘红,你微笑着,手拿一束白色玫瑰藏在身后,走过一丛丛低矮整齐的灌木,到一所公寓前停下,敲了敲门。门拉开,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她对你笑得惊喜甜蜜。你把手里的玫瑰递给她,她高兴地踮脚搂住你、吻你。你也吻她,抱住她,温柔说着,“Honey,I   love   you.”

    我便回到香港,再也没有出现。

    看到这里,你一定会问,“阿娴,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哥哥?”原因很简单,我怕你会尴尬、内疚、后悔,对自己懊恼。那样我会分不清你是爱我还是可怜我。我也不愿意让负面的东西继续夹在我们的关系里,我宁愿让你继续误会下去,或者说,我们都把前事忽略,不要再提,在漫长岁月里,重新让你感知我的真心。

    但是为什么我又要写下这封信呢?濒死时,我才明白老天不一定会给我时间去证明,那么它就会成为我人生唯一的遗憾。好在你不介意十年前的事情,也并不爱成年后的我——但凡你今天肯挽留我,便不会收到这封信了。所以告诉你,想来也无妨。

    孟瑛娴   亲笔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