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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夜其一】修 (第3/3页)
辈们时常以严厉语气教育自己,避开一切危险源头。即便这片大陆上的物种族类千千万万,蜥人仍在无数个口耳相传中稳稳盘踞着恶人榜首。 更因她出生在南方偏远小镇,由一户人类组成的保守家庭抚养长大,无数规则教条贯穿幼年,即使成人后前往都市就职,也习惯恪守训诫,维持那份刻板印象,绝不与兽人有所交集,避免败坏家族门风。 这也使得两人最初接触之时,阮秋秋曾一度陷入惶恐不安,生怕行差踏错,招来横祸。 “味道怎么样?”阮秋秋掖好裙摆,端坐对面,拘谨而忐忑地发出例行一问。 “好吃。”安德烈喉间发出一声短促回应。 得到肯定回复,她低头莞尔,脸颊显出两道可爱梨涡,拿过汤匙与对方一起享用这顿晚饭。 牙齿咬开脆壳,柔软的土豆泥裹挟饱满虾仁,加上rou与香料混合,虽谈不上什么珍馐美味,却也家常爽口。两人吃得很快,彼此再无闲话,气氛安静一如往常,唯有碗筷之间发出细微磕碰,清晰入耳。 期间阮秋秋抬眼看向了电视,屏幕内女主角仰望天幕,蓝色晴空与浓灰乌云割裂画面,属于春日的熏风即将吹散凛冬。 不知怎的,她忽然问道:“你吃过腌笃鲜吗?” “什么?” 似乎是没有听清,安德烈下意识反问。 “腌笃鲜啦,就是用笋与咸rou一起慢炖,还可以添些百叶结或者排骨。”她细心进行解释,“那是春天的菜肴,每年三四月份,姥姥就会专门煮给我吃,特别鲜美。”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安德烈只得含混嗯了一声,算是完成对话。阮秋秋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经过这段时日相处,她知晓对方生性寡言,大多时候都在充当旁听角色,偶尔附和两句,从不多话过问其他。同样,她也缄口不提自身私隐,跟他保持相对安全的社交距离。 之所以突兀谈起旧事,无非触景生情罢了,方才瞧见电影里烹饪萝卜杂蔬,眼下又上演冬季将歇一幕,阮秋秋联想到自己是在二月初因故滞留在高兰,稍加推算,外面也该到腌笃鲜上桌的时候了。 那是温暖而令人怀念的滋味。 孤身困顿异地的无力感骤然加剧,她的双唇上下启合,亟需一场倾诉缓解苦闷,然而视线触及身前蜥人,又在那双红眸处飞快掠去,她最终选择悉数咽回所有话语。 好想出去尝一尝。阮秋秋心底发出叹息。 饭后两人各自忙碌起来,阮秋秋在厨房清洗餐具,安德烈简单收拾一番后便独自离开了,依照惯例,他会去下层区域呆上三四小时——据说那里有间健身室以供使用,那身健硕体魄大抵拜其所赐。 而待他重新回来,阮秋秋已然睡下,彼此完美错开,形成互不侵扰的合宿景象。 只是今夜偏生变故,临走之前,阮秋秋竟然主动叫停了他的脚步。 “等等,等一等。”她匆匆忙忙走出厨房,只来得及在围裙上胡乱擦去手上水渍,便到矮柜里翻找出了把便携手电筒,递向身前蜥人。 通常来说,他们之间总是相对安静的,保持恰当疏离的社交距离,虽说偶有交流,但甚少发生越界行为。或许是受方才那场戛然而止的对话影响,情绪未能及时抒发,阮秋秋总想聊些什么,以填补未曾满足的倾诉欲望。 她的目光往安德烈面上一掠,随即游移别处,囿困于经年累月的成见与规训,到底不敢对视,只小声说了句:“外面太黑,你带上吧。” 白塔供电有限,廊道常年闭灯,加上同样采取无窗设计,一眼望去晦暗幽深,难免产生不安之感。尽管阮秋秋不曾出入房间,然而以己度人,总归觉得拿上电筒要稳妥些。 这个堪称贸然的关切举动反倒令安德烈感到诧异,红色竖瞳睁大了些,映着灯光,使它更加灼亮,愈发令人不敢逼视。在原地怔住片刻后,他沉默着接过电筒,将其放进外衣口袋中,似乎并没使用的打算。 “对了,我想……” 话题还在继续,只是声音有些轻微,安德烈不得不俯下身子,侧耳倾听详细。 伴随距离拉近,属于火蜥的高热体温同样压迫过来,阮秋秋的话音陷入凝滞,似乎也被他的靠拢所惊扰,长睫一颤一颤,宛如振翅蝴蝶,在面颊处落下了浅浅的、浮动的阴翳。 原先拟好的腹稿就此打乱,她试图重新组织语言,原地踌躇片刻,却最终决心跳过多余的寒暄,径直抛出了长久以来心心念念的困扰。 “……我想知道,还有多久雪才会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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