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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月圆（四）

    褚况荣不敢再多嘴，余绮望向门边：“去吧，上楼看看你太爷爷醒了没，陪他说说话。”

    等他带上门出去了，阮毓问：“况荣刚好在青春叛逆期，嫂子当着我们说他，他心里会不会有意见？   ”

    余绮会意：“我知道，你想说有时候这种半大孩子，越跟他讲理，反倒过犹不及，是吧？放心，这小子心理承受能力没于那么差，再说他小时候跟我和他爸在乡下，苦日子不是没体验过，比起同龄孩子，他更知道事儿。”

    “况荣懂事就好。”却双说着，与大嫂相视一眼，“咱们做妈的，对儿女难免多cao份心。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又有这么优越的成长环境，就怕把孩子养废了！这些孩子啊，想培养他们成材成器至少得十几年，可要说怎么让他们骄奢yin逸，估计几个天都用不着。”

    “可不是嘛！”余绮不无惆怅，“不是我上纲上线，越是咱们这种家庭，意识形态方面越不能松懈。你今天看他跟朋友发小开个玩笑，觉得无伤大雅得过且过，往后经年累月，堆积的小毛病会越来越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时间长了他一不小心就能闯出个大祸，那时候哭都来不及。他们生下来就占着最顶尖的资源，一旦态度不端正，将来别说做什么栋梁之材，不当国虫禄蛀都难！”

    这话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只是当着桃夭，不好说得再直白。褚家第三代可谓芝兰玉树各有不凡，然而一个混世魔王褚江宁，闹得家宅不安十几年。

    虽然余绮也明白，这事归根结底，公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小叔子也因找到个靠谱媳妇儿，愣是浪子回头，才有了现在这番妯娌对坐话家常的景象。可她跟褚淮安，绝不是寄希望于幸存者偏差的人，孩子教育从小抓起，不重蹈褚江宁的覆辙，是夫妻俩心心相印的默契。

    想到这里，余绮忽然灵光乍现：“其华啊——”

    桃夭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怎么了大嫂？”

    “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们安徽的茶叶基地那儿，囤的荒地还有些没用上嘛！这样，挑上那么几亩适合种庄稼的出来，从里面划一块，给况荣和他meimei用。以后每年寒暑假，我就把他们扔过去种地，省得成天在北京待着，久而久之的就知道吃喝玩乐，好逸恶劳的！”

    “这想法不错！”却双眼放光辉，“只让况荣兄妹去多孤单啊，我们家熊孩子也跟着一块儿，省得将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阮毓附议：“我那个还小，不过可以先去看着她哥哥jiejie们做示范。”

    “地我那多的是！”桃夭欣然应允，转而称赞道，“大嫂这决策，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说起来，周围这些孩子大多是工农红军的后代，可现在一个个耽于享乐比谁都在行，真这么下去……”

    见她欲言又止，却双一针见血：“真这么下去啊，再过几十年，一个个全成‘新阶级’了，屠龙少年变恶龙嘛！”

    余绮长长叹口气：“是啊，不事农桑，不知稼穑之辛苦。我跟你们大哥，当年也是下了乡，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民生多艰。并不是现在全面奔小康了，这世风就真善美了，要知道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多得是受难的妇女儿童呢！老话说衣帛当思织女之寒，食粟当念农夫之苦，咱们现在锦帽貂裘坐这高谈阔论，或许某个山村乡镇，就有年龄相仿的妇女被锁着被关着，被强迫生育呢……”

    此言一出，书房里登时寂然。

    外面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吹落了堆积树梢的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