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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坠机 (第2/2页)
叶且真听见老张叫他“叶循”,起先不作声,上车坐了一会儿,才说:“姓温就是姓温,跟着我爸改个叶姓,也不过是我们家的一条狗,还叶循少爷?”又冷道:“原来那个畜生在家呢?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替我爸摔烂死绝了。” 她盯着老张开车的肩膀,只觉得他好似有些僵硬地回答:“他和温太太在家cao持叶先生的后事,可能是太忙了。” “连我的电话也敢不接?”叶且真声音尖利,老张抖了抖,没有回答。 凌晨三点的快速路车不多,机场到叶且真家的大宅不远,车驶进一条幽静的私人林道,电子铁门无声地打开,沿着喷泉和雕像一路向里,叶且真看见父亲亲手设计的城堡建筑的石墙上,挂了几条又长又宽的帷纱,在夜风里翻翻抖抖。 哀乐被车窗阻隔,轻飘传进叶且真的耳里。门口到车道已经摆满的写着奠字的花圈,都在告知叶且真,这是真的,她父亲走了。 轿车在虚掩着的门前停下,叶且真下了车,一个面生的女佣就拉开了门,哀乐变得清晰可闻。 她走进去,暖气扑面而来,她闻见一阵浓厚香蜡混着灰烬的气味。客厅只开了环灯,天也没亮的迹象,昏暗的光里,她看见客厅的摆设和家具都撤走了,父亲的黑白遗照高挂在墙面上,两边垂着布纱,下方放置香炉和祭品,袅袅的烟往上飘,虚化了相框里父亲的脸。 祭坛右方,几名僧人和哀乐队在右边,诵经奏乐。叶且真头晕目眩,又看向左边,离她十多米远,靠近楼梯的地方,有三个人。 个头高些的背对她,矮些的两个面对她,她立刻都认了出来。 秘书林炜和公司的总法律顾问徐律师是面对她的,林炜先注意到她,张嘴不知说了什么,叶且真没注意听,目光直直盯着背对她的人,往前走了一步,叫他:“温循。” 温循几乎比林炜高大半个头,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肩膀宽阔,背挺得直,虽然已是凌晨,衣着发型却丝毫不见狼狈,像准备参加董事会似的精美。 他听见声音,微微侧过身来看,起初叶且真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见他那张英俊可亲的脸。 温循眉骨很深,鼻梁挺直,嘴唇微薄,以前望着叶且真时,总会温和地微笑着,带着明显的宽容和讨好的意味。叶且真提出再怎么糟践他的要求,他即使犹豫,最后几乎都仍会实践。小时候叶且真让他学狗爬,长大了叶且真逼他做一切麻烦乃至污秽的事,他都一声不吭,百依百顺地宠着叶且真,没说过一个不字。 但就在叶且真最爱的父亲从世间消失,她几乎坠入深渊,最需要有人陪伴和安慰的这一晚,温循变了一个人,变了一副样子。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回过头去,就像她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甚至不如街边的一条狗更吸引他目光。 林炜顿了顿,匆匆走上前来:“小姐,我先带你上去休息。”不由分说拉住叶且真的胳膊往电梯那头扯,叶且真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又叫了一声“温循”,林炜竟敢又扯她的手臂,身后的女佣也冲上来拉她。她的皮草大衣都被扯了下来,手臂被拽得生疼,她大叫一声“滚”,两人毫不松劲,蛮力将她往楼上拖。 晦暗的香灰之中,叶且真尖声骂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被拖进了电梯里。 电梯里很亮,她在镜子里看见眼睛里全是血丝,狼狈得像个精神病人,被林炜和女佣架着,手臂被拽得通红的自己,喘着气一时失语,又忽然记起十一岁,第一次和温循见面。 当时温循十五岁,已经很高,样貌俊秀,站在他母亲温佳芸身边。叶且真的父亲对她介绍:“这是温阿姨,这是温循。” 叶且真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父亲也不勉强她。 饭后,叶且真独自去花房,温循找了来。他推开花房的门,微微弯下腰,和叶且真平视,笑眯眯地对她说:“且真,一个人不无聊吗?以后你可以把我当哥哥。” 叶且真被她几个月前过世的母亲养大,性格与她一样凶悍刻薄,冷冷看了他几秒,抬手打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响在花房。她打得极重,手心火辣辣的,将温循的脸甩向一边。他被打的那半边脸立刻红了,还有些肿起。 “你是什么哥哥,叫本大小姐且真?”叶且真嗤笑一声,奚落他,“我爸昨天答应我了,只要我不同意,你妈一辈子别想再进我家的门。” 他愣了愣,低下了头,诚心诚意地道歉:“叶小姐,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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