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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第2/2页)

,林季子确定了,他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林季子握着电话,淡淡地说道:“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了,小川就再不是我一个人的了。这样很不好。”

    我问他哪里不好,他转而去讲了另外一件事。

    林本川以生病为借口向学校提出了休学,审批很快就下来了,甚至没有惊动远在台湾的林关中。不过林关中对这个柔和的儿子向来都是不闻不问,除了每个月定期的汇款,在林本川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林关中的影子。他很不像林关中,却很像林季子。

    ——林本川知道这件事吗?

    我问他。

    ——小川?不,他不需要知道这些,我和他就是兄弟,是不是亲的又有什么关系?

    林季子嘴角上扬,笑起来的时候如同刀刃一般锋利。

    这才是林季子坚决打掉这个孩子的原因。我想。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林本川更爱林季子了,他的Jade是他人生的导航塔,其他人谁都不会被替代。

    那后来呢?我继续问林季子。他却不再说话了。他看着我的眼睛,却又不知道在透过我的眼睛怀念谁。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Lam。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我透过厚厚的玻璃,看到自己的脸投射在他的面容上,在那个瞬间,林季子仿佛突然年轻了二十岁。我对着他笑了,他也对着我笑了。我用德文对他说,谢谢他提供的资料,我非常感谢他现在做的一切。我加重了现在两个字的读音,希望他可以听懂我的言外之意。

    这一次是我先挂断电话。我看到他的脸上浮现出近乎悲凉的笑,我知道,这一局我赌赢了。

    我坐在捷运上,看到窗外的风景一一闪过。在我将那些资料全部整理齐全后,也许你愿意听我讲一个不算太长的,关于华裔德国人的故事。

    现在,我们要从另一个角度,去讲述林本川的故事。

    让我来重新做一遍自我介绍吧,我叫Lam,中文单名一个林。是一个德国华裔传记作者,曾祖父母在上世纪二十年代移民德国,目前全家人住在法兰克福。父亲是个金融工作者,母亲是钢琴家,生活幸福,家庭富裕,我在三岁那年就成为了法兰克福球迷。在一次比赛中,我看到了一个瘦弱的亚洲面孔男人,纤细敏感,强壮得像狮子一样的壮实白种男人搂着他高喊球进了,他惊恐而无所适从。转眼之间另一个更为结实的男人穿着黑色衬衣,将企图对亚洲男人行为不轨的白种人打得鼻血流了满脸。我看到那个男人的侧脸,和他保护的人长得很像,他们偎依在一起,仿佛存在某种奇妙的共生。我和那个瘦弱的亚洲男人对视了一眼,他对我笑了一下,那个碎掉的笑容,我记了二十几年。

    2019年,在海岸另一侧的海岛上发生了震惊社会的小川号特大谋杀案。

    我十年之后才在课堂讨论的present上听到同学提起这件事。又在五年后才知道当初的死者之一就是林本川,与我对视的那个脆弱的男人。他的死亡方式极其痛苦,被割喉后因为血液倒流窒息而死。在阅读了大量的医学类书籍之后我终于知道这样的死亡方式有多么的残忍与屈辱。在二十五岁那年,不顾父母的劝阻,我踏上了去往台湾的飞机。寻找我生命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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