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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一 (第3/7页)

个纸糊的人脸不住地冲他笑。屋里地龙烧得极旺,才是半刻不到的功夫,便将他后颈烘出一层薄汗,沈雁汀不由往后揩了一把,指腹却先摸到了濡湿的纱布,疮口不算深,已经有些发热了。正中的桌上放着四个瓷盘,搁上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都成对数,一旁还躺着一把秤。两根红烛搁在木案上,径长近有半臂,够烧半宿不止。他经过时捎过一点风来,蜡油上方才还赳赳漂着的火光霎时如受了惊一般,惊惶地乱窜起来,内间猩红的床幔,连同上面绸绣的鸳鸯交颈被,也倏然活泛了,好似平地长出数个魑魅,影影绰绰地。那烛芯像是被火烫得狠了,越跳越快,越跳越高,提着他腔子里的五脏也陡然七上八下。他放缓了步子,几无声息地靠了过去,薄绢轻如蝉衣,鼻息重上一星半点也能拂起波来。火光此时已晃得叫人心理发憷了,他拈起垂帷,手腕正要上撩——

    影子不对。他后颈一怍,刚要转身,旋即耳边风声微响,沈雁汀侧身一让,正送到一只悄无声息等着的手上。那只手顺力扣住他的肩背,往榻上一搡,一个绣球跌到他面前,正是他方才避过的。灯烛上已经摇摇欲坠的火光猝然灭了。

    还真有人来劫这杀神的洞房!

    沈雁汀眼有旧疾,缺了那一星半点晃人的灯烛,眼睑后头的异物感反倒乍然一卸。那只手从后袭来,要捉他的后颈。他矮身一过,沉实的凤氅便脱了身。那人一试不成,沈雁汀已经避到旁侧。一轮可怖的月亮掩在窗页后,隐隐一只硕朋无匹的眼珠,罅隙间飞灰仿佛它从高处探入的触角。他将身前裙腋的系帛一解,裙裳里掺了银线,清光扑到上头,那光像从井里捞起来的,一握井里的月亮。他赤脚踩出来,里头袢衣素白,好似从披霜戴月的蚌壳里将将被剥出来。

    与这光同时递到眼前的,是雪名紧到尽处的一线骤银。

    剑在手上,便如跛子的拐棍,瞽叟的盲眼,是极见性格的物事。沈雁汀是剑抵了颈骨都不乐意低头趋避的脾性,雪名一剑,仰承他一副冰石心肠,迎面斩来,秋色湛然。来人不敢轻掠剑芒,顺手取过桌上秤杆,趁他剑势一托一转,剑刃偏移半分,只削下他半寸鬓发。秤杆是硬木芯包软铜皮,翻在他手中,如平白遭抽了骨似的温驯,抵上雪名剑身时又激出金石之声。来人一哂,那杆“秤心如意”被劈断了半尾,他倒也不甚在意,秤杆抵着剑身,借他扑身之势,两兵相接之处瞬间剐出一声厉啸。他浑不管短兵势劣,以秤杆作挡,另一手觑空去拿沈雁汀的腕子,一意去绞他手中剑。

    沈雁汀此行必要见血,他要杀之人行迹难寻,平白却又生出枝节,不由心下一冷。便也不再留手,转腕变招,起手三剑刺出,逼退他周身四尺。雪名削薄,几能片雪,二人交手,止在电光火石,满室黯然之中,瞬息之间,尽是寒光肃肃。沈雁汀平生所历之战何止万计,见他秤杆多有敲、挑之势,不似常用双刃短兵之人。但此人身法轻逸,在他雪刃下游走,每每剑锋掠眼,都能险而又险地避过,隐有熟稔之感。二人手下,百招顷刻就过,渐入胶着,方漱命不知何时会来,他无暇拖延,只得心思一沉,起剑落吞,来人察出他半刻破绽,一跃近身,手中秤杆直点他腕筋。腕为大禁,尤对持剑之人而言,瞬时皮下骨裂声如折竹,近乎与剧痛叫他同时知觉,雪名脱手而出,秤杆来势不减,叫人向上一拎。

    便是此时,沈雁汀左手接剑,天道剑气反冲入体,两分阴阳,掼入来人肩胛,他身形一滞,雪名已反手横到他颈上,剑风入rou三毫,再多一寸就能割断他的颈脉。沈雁汀的赩色蔽膝被撩上九树钗冠,一张脸寒意蕴藉,嵌两枚清白的星瞳,全数他眼下暴露出来。

    雪名寸进不能。

    一柄伞挡住了它,冰魄为骨,曜石作柄,玉质寒心。

    “如此烈性,倒不知如何叫夫婿消受?”他轻笑一声。沈雁汀一怔,一股子寡冷悚然从尾椎透骨而起,只闻他接着说道:“你倒还站得住,算算时辰,我的曼陀花汁,也是时候发作了。”

    冷到尽处,沈雁汀的四肢百骸里头、奔沸着的血,乍然烧起火来。

    他将沈雁汀的腕子别到身后,俯身在他耳畔一叹:“让我猜猜,要是你的便宜夫君,急功近色……”他探手扶住他的后腰,两指沿着雪名向上攀去,“这么硬的骨头,这么利的剑。你说他会先要你的人,还是先取你的剑哪?”

    沈雁汀低咳了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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