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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簪沉(上) (第5/8页)

要脸”,我惊得瞪圆了眼,忙将吃进嘴里的半口糕饼吐在地上,不等我吐干净,母亲的巴掌就“唰”地一声掴在面上,我捂着红肿的半边脸颊被扇倒在地,母亲捽着我的头发将我摁到饼渣前边,要我重新吃下去,我挣扎着不肯,她便兀自拾起来吃了,吃毕又淡哂着睨我:

    “行呵,有骨气,不过一个罪臣女,饿死了也没人给你立牌坊。”

    后来母亲果然不再喂我吃东西了,就连狱卒分发到各人手里的冷粥,她也会夺走与知白分食。我起初想着,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饿死了也好,可是饥饿的滋味远比我想象得难挨,初初只觉腹中绞痛,次日起来便虚弱乏力,到了第三日,竟觉自肠腹至咽喉竟如火灼般疼痛,夜半我迷迷糊糊地饿昏过去,恍惚睁眼时,发觉自己躺在母亲怀里,知白掰着炊饼正往我嘴里喂。

    “知白拿走,不吃让她饿死。”

    我们不知什么时候被挪至了一个空旷的单间,我怔了一晌,听见母亲的声音,蓦地挣扎起来夺过知白手里的半只炊饼塞进嘴里,胡乱嚼了两口便如饕餮般囫囵咽下,母亲拍着我的背,我终然垂下颈倚在她怀里呜呜咽咽地哭。

    母亲没有说话,知白又递给我一只炊饼,我又接过来塞进嘴里囫囵吞了,知白看我饿,还要给我,母亲却搡开他的手:

    “够了。”

    我张眸地望过去,母亲却没有松口,只催促着教知白自己去一边吃,然后叫我的闺名:

    “择音,撩了裙子跪着去。”

    “择音”这个名字,是知白出生时,祖父捎带着给我起的,我不大喜欢自己的闺名,听上去就像是某种喋喋不休又生性挑剔的花羽毛禽畜,母亲听见我的论解,将我狠狠打了一顿。

    我最怕她这样阴着嗓喊我,她平常是不大喊我的,这样喊我名字,就是大祸临头。

    我只觉天旋地转,却并不敢违忤,监牢中没有细竹条,她便从墙根拿了一只笞打女犯的竹板,板子啪地一声笞在袒露的rou皮上,比我想象得还要疼,我身子向前一仆,双肘硌地,便成了耻辱的撅姿,三板我便支撑不住,捂着身后侧身倒了下去,母亲却没有就此放过,连着我的手掌一并打,我赶忙缩回肿疼的手掌,用手肘撑着地面爬起,板子抽掴得两片薄rou火燎似地颤晃起来,我双股痉挛着,身后也沁了一层冷汗,母亲问我:

    “你想死便死,想活便活,是不是?”

    肿烫的股rou巍巍缩颤,我能感觉到它们不再是一道一道叠着细檩伴随着虫豸啮咬似的锐痛迸钻鼓胀起来,而是大片大片的烧肿,像一把钝刀一寸一寸地锯开我,整副都身躯伏袒于它的宰制之下,我憋着泣音颤着声低低地回答:

    “不、不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你怎么敢!”

    板子接二连三地砸下来,我从没有挨过这样的毒打,疼得狠了,竟然说不出话,一张口便是颤颤瑟瑟地哭,又听见母亲骂: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辜恩丧德的畜生,你又知道什么是当为之生的,什么是当为之死的?”

    我瑟着声息哀哀答说:“先生讲过,妇人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

    语声未落,板笞倍重于前,我咬紧了牙关,心觉rou皮必已笞裂,瞥见知白小小的背影缩在角落里,听见他哭着说:“阿娘——不要打了!”

    我从霉湿的墙壁上窥见了我的影子,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皂靴底磨蹭地面的足音渐近,火辉飘了过来,母亲忽然停下手,惶忙扯着我的裳摆,嗓声异常冷静:“囡囡,理好衣裳,带弟弟睡觉。”

    我怔愕着回头看去,映入我眼眸的是典狱那张阴仄仄的脸,我拉住母亲的衣袖,哀求着望向她,她别过面捉起我的手轻轻拂下来,起身跟着典狱走了。后半夜母亲回来了,却不是从前那样体体面面走回来的,而是剥得赤条条的,带着一身鞭伤被两个狱卒扔进来的。我与知白都惊惶万状,母亲却尽力爬起来,披着衣裳,沉声吩咐知白去睡觉,而后便一把将我拽至膝上,拨开裙围看伤。

    “还疼不疼。”

    我摇着头说“不疼”,她就拿指节摁着僵肿的臀肤给我揉伤,我攒紧了眉抿唇强忍着,身子却不自觉地扭了扭,她抚揾着我紧蹙的眉心,轻轻拭去覆在上面的一层汗水:

    “撒谎。”

    她替我细细地揉开肿硬,而后便拍拍我的肩,轻声道:

    “娘搂着你睡。”

    母亲忽然的喜怒无常教我心里有些发毛,我感觉到她张臂拢住了我,在我身后缓缓躺下,她温热的气息有些颤颤地吹拂在我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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