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误兰因(民国sc1v1)_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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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第1/2页)

    



    柳雁桥计划在一月五号的清晨出发,乔装化名,乘铁路去汉口。一月三号夜,她已打点好行装,从陈益章先生那里得知了接头人的暗号。

    陈先生在文艺界抗敌协会分会任理事,兼在特科情报处供职;雁桥孤身从东北逃亡来上海的时候,他是她的伯乐。他吩咐给她关于营救行动的诸多要点,例如该行动必须完全保密,又如:怎样与接头人相见时避开特务眼线、怎样假扮夫妻不露破绽、怎样拍摄机要文件、怎样在掩护董书明同志逃离的同时全身而退。说到“全身而退”,陈先生的神情变得凝重。柳雁桥披着昏黄的路灯光,去酱园买了两瓶爱喝的烧酒,回到她居住的阁楼。

    前客堂住着个五十来岁的皮匠,憨厚,话不多。皮匠看出柳雁桥今晚情绪不对。这姑娘身材高挑五官明艳,比二楼住的两个舞女模样还耐看;自称职业是在剧院演戏;每天穿着朴素,作息固定,从不带别人来家里,和皮匠印象中的角儿颇不同。平常见人,先笑三分,主动打招呼。唯独今日见他,不曾说话,看样子有些心事。皮匠就开口问了句:“才好伐?”

    雁桥回答皮匠:“蛮好,谢谢侬!”

    她心里想的是:“没事,死就死吧。”

    日伪特务盯上了董书明,已在董家附近布置巡查眼线,为免打草惊蛇,部分重要资料需要几个人配合着暗中进行转移。期间需防冷枪暗杀、防正面袭击,还需防沿途关卡搜查出资料,若身份暴露被抓捕,将吃尽苦头。总之,此行出入在枪口之下,可谓有死无生。柳雁桥应下这个任务,一是为了共事许久的志业,二是董书明对她曾有恩情,私交也不错;连她都不敢涉险,又有谁能救他?

    这时候长江两岸向来温暖潮湿而且拥挤的城市们,变得空旷冷冽,空气像被放在黑夜里静置了很久,沉淀去了尘埃和噪音。在这种剔透的夜里,灯光又亮又远。在上海,她住了四年。后天离沪,何时能再回来就不好说了。她踩着台阶登上阁楼。屋里冷清狭窄,一张铁床,一张书桌,一面全身镜,一个挂大衣、围巾、出门要带的皮包的衣架,床边有个铅皮黑漆的煤炉。炉子不大,腰上勾着粗铅丝弯成的拎环。擦着洋火,点燃旧报纸塞进炉膛,用铁钩子拨弄着煤球;看煤慢慢烧着了,她把炉上煨盆水,烧酒放在热水里暖着。

    这冬天!寂寥得让她想起家乡。

    爹娘尚在奉天。哥哥柳光誉在伪满交通部任职,可以用薪水赡养二老。若非她追随左翼,执意离开东北,哥哥估计也给她安排了差事。

    她想起家乡那满眼冰雪、凛冽的荒原;鼓点喧闹的评戏、引得男女老少鼓掌叫好的二人转和大鼓书。漫长的回忆飘来散去,时温时凉。

    独自闯荡多年,她已变得通透果决。此时此刻,还剩下什么遗憾?

    雁桥坐在床边喝了半瓶烧酒。

    她决定去找唐捷。

    唐捷的寓所在麦特赫司脱路,公共租界;转过两个街角,在红砖巡捕房前头右拐,再向前走,钻进弄堂。路途不远,雁桥上楼时摸了摸包里的酒,竟然还有些温度。唐捷也在戏院工作,做幕后;主要是话剧编剧,偶尔也指导演员的表演;他本来会唱会演,但来南方后消沉过一段时日,冷落了看家本领。偌大的戏院,两人未必每次都在一起排戏,但这剧团受文艺抗敌协会领导,一群戏剧界同仁经常聚首、交往频繁,造成她和唐捷抬头不见低头见。从旁人的言语中,她知道他住在这里。

    柳雁桥在昏暗的走廊里腹诽:和他说过那些“再也不见面”之类的话,大概有五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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