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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阑干仍是玉阑干 (第2/2页)
缸杯里,一口一杯灌下去。赛赛膝头那位终于也昏过去,她轻巧将人一推,那人抱着椅子睡酣梦沉。赛赛唤了丫头、mama子来收拾箫笛琵琶,自己披了斗篷,摇摇往文鹤那边踅几步,款款福一福。 “三老爷吩咐,奴算交了差,今日便去了。” 文鹤忙走近些,“天黑路滑,底下轿子备好了,我让小厮提了灯笼送你回去。” 赛赛僵着喉咙,“不必,本在娼门,怕的甚么夜黑?” 文鹤听出她怨气,好一阵不言语,一会儿才低声笑道:“不单为你,都要送的。”说着转身向在座名/妓深深作揖: “为赈灾事,不得不借佳人之力,鹤惭愧,无地自容。几位侠女高义,吾代殿下、代家主,谢诸位大恩!”说着举手在眉深揖与腹平齐,久久不起。 秦淮旧院,天下闻名。其中女子各个色艺双绝,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平日所交者只风流才子、江左名士,外者显贵数人而已。今日满座商贾,若非文鹤作东,再不能有。方才席间种种,文鹤深感惭愧,“无地自容”并非谦辞。 几位小姐见文鹤致谢,纷纷起身福了便要告辞离去。文鹤忙唤自家小厮,一位位命人打了灯笼好生送回。寇涘的母亲寇氏在家等得心慌,携了方十岁的小寇湄乘了小轿等在澹烟楼下,文鹤亲自上前告罪,将涘娘扶上软轿。小寇湄撩帘瞧文鹤一眼,再将轿帘一甩,高声命人起轿去了。 赛赛定不肯乘文鹤的轿子,文鹤不敢相强,一面命管家传唤盐商家人,妥善安置席上豪商,一面另开雅间,自己陪赛赛下棋,直至她家小轿来接。 赛赛也不同文鹤告辞,自顾扶了丫鬟上轿,却将玉手撑住轿帘,两弯秋水瞅着文鹤不言语。文鹤自从小厮手中接过烛笼,举高了向前照照,又回首向赛赛一笑。赛赛微低一低远山眉,抿一回樱唇没说什么,撒手抛了轿帘。 文鹤前头慢悠悠地走,赛赛的轿子晃悠悠在后头跟,河风湿凉混着胭脂香,将赛赛轿帘拂起又抛下。静悄悄一行人,夜凉似水,银汉盈盈。 不多时到在绣阁楼下,赛赛扶了丫鬟手下轿,转身对上文鹤。佳人立了半晌没一个字,眼睛却渐渐晶莹起来。丫鬟一旁低声探问:“外头有风,三老爷有了酒,当心头疼。进来喝口茶醒醒酒可好?” 文鹤微笑,伸手将烛笼递与丫鬟。“小姐今日劳累了,夜里风凉,早些回去歇着罢。” 赛赛听了这话登时泪水盈盈, 夺过烛笼嗔道:“没规矩!谁用你嚼舌头!他自走他的,咱们过咱们的,风凉不凉,凭我去罢了!”说着赌气转过身,却拿长指甲抠着灯笼挑子没挪地方。 文鹤脸上堆了笑,“那可使不得,玣娘子名满金陵,若为鹤这顿酒病了,我便是金陵的大罪人。” 赛赛并不转身,低头对了烛笼。“鲜艳明媚能几时?暮去朝来颜色故……”说着两眼垂下泪来。 文鹤一阵怜惜心软,却勉强笑道:“小姐过谦,‘中山有女娇无双,清眸皓齿垂明珰。’何人不说吴大才子此诗贴切?” 赛赛竖了远山眉回眸将文鹤狠狠一剜,提了裙子道:“走了,死生自凭我们罢了!”说着推门直入楼阁,绣阁门扉“乓”地一声重重闭上。 文鹤没了烛笼,四下黑黢黢的,只对面绣窗透出烛火昏黄,文鹤抬眼瞧一阵,再垂首自嘲一笑。 不多时,楼阁上传来隐隐弦歌,《长门怨》,是赛赛最擅的瑶琴。文鹤无声叹息,对了秋水河风,举手拍上玉阑干。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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