酴醚_二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二 (第2/2页)

安抚他:“很快就好,我会一直陪你。”不过他似乎忙于摆脱累赘,没空理会我的话。若是平常,兴许会干脆无视,继续做自己的事。

    可是等了很久,久到屋子里的蜡烛已经比不得天光亮了,死胎还是卡在那里纹丝不动。我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八个月,理应比足月好生些,难不成废了这么些功夫,还是要剖腹取子不成?我很不爽,面色不虞地问医师和产婆现在怎么做。医师只道头胎确实会辛苦些,生个两天两夜的都常见,况且他原是个不会生育的男人。

    我失去了耐性,躺在床上的人已经精疲力尽不能动弹了,两天两夜怕不是给我一具冰凉的死尸。我径直走上去,按上肚子的最前端,用力向前推。床上目光涣散的人眼睛突然有了焦点,还支起上身略微活动了一下。我嗤笑一声,果然是庸医,医术还不及我十之一二。我挥开上前阻拦的庸医,继续向下推僵硬的肚子。

    肚子确实是僵在那了,很难推得动,怪不得那么难生。只是在最开始动弹了下的人,现在又瘫了回去。许是痛惯了。痛惯了也好,趁此机会快些解决掉麻烦,我新赋的一首诗,还需要老师指点。

    终于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光大亮,我也把死胎拽了出来。他在一刻钟前昏了过去,没能看到那东西出来的样子。其实如此甚好,那块死rou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确实骇人,会脏了他的眼。

    只是瞅着手里的东西,我有些惋惜,八个月的一团rou,模样也能辨得清了,那双凌人的丹凤眼,看着像极了他。不过利用完的东西,不要也罢。

    刚思及此处,他便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汗已然把他浸得湿透了身,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侧,唇色煞白,整个人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泡沫,脆弱得仿佛下一秒要“嘭”地一声消逝。

    失焦的眼逐渐凝神,他的视线落在我手上的死rou上,指尖微动,似是想看一看孩子的样貌。

    他现在恍若只剩一具空壳,失了没有额外的精力思考,为什么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啼哭,为什么我只抱着赤裸的它不肯裹上襁褓,他一如寻常的母亲,只想看看孩子的样貌。

    我将那块死rou递给了侍从,叮嘱他埋在之前说的地方,既而转身坐下,握住了他颤动的手指。

    他像个生锈的机械零件一般僵硬地转头看向我,我未回他什么,只耐心地一个个地将他蜷曲的手指摊开,放进了被褥里。起身整理时视线掠过他仍鼓着的肚子,那处恢复还需要很久,便想着明日再找几个医师一起替他调理身体。

    察觉到他在盯着我的动作,我轻声安慰:“睡吧,睡醒了就会舒坦些了。”他终于合上了眼。

    今天是第三天。此间他有几次神志不清地醒来,但只呆愣地盯着视线上方,不说话也不动身,我扶着他喂了些参汤和易克化的食物,他便又疲惫地睡去了。

    午后暖阳斜斜拂在床边时,他自沉睡中再次苏醒。彼时我站在窗前,庭内黄菊开得恣意,给末秋添了几分生机。

    “她死了。”他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我不禁颤了下,心思回转间刚要走上前安慰,他又继续说:“是个女孩。”是女孩吗?我没有注意,看来那时他还是清醒的,喂他药的事估计也瞒不了太久了。

    我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这件事在他这儿搪塞过去,却不想他合上眼,眼角划过两行清泪。喉节干涩地滑动了两下,脸上悲情难掩。

    他竟然为了一个从未完整存在于世的东西悲伤?我不禁恼火,就算他再不愿,就算是生产时如此难捱,我也未见他掉过一滴泪。

    我不禁觉得自己喂他打胎药的做法是正确的,我开始庆幸自己果断地下了决定。

    任谁都别想从我身边抢走他。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