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鸢】人不自扣我来扣_(下)(4P,双龙,koujiao)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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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4P,双龙,koujiao) (第1/10页)

    干吉淌在溪水曲岸畔,俯踞在明闪闪的鹅卵石上,日头颇甚,别人来了是要晃眼的,他却不必怕。只安安静静伸出手去在潺潺溪流中挽着流水,凉意千丝万缕从他指间穿过去,而他默然不动。

    近日他不常出行,只在小院中陪侍张角左右,陆陆续续有百姓来求取医治,直到这几天来人渐稀,昨日的百姓到来后不乏忧虑地传报说这一片乘着乱世有贼匪来攻城,恐怕近日许多人也要沦为难民流离而去。

    干吉留了个心眼,今日便与张角说过他自己前往城中去打探消息,若确是如此便要预备一并迁徙,而后张角答应了,并询问干吉是否要他陪同着,干吉却推拒了。

    于是他今日抄小路到城中去一走,果不其然城中居民多半收拾着家产行囊,淳朴百姓虽安土重迁,却也知道祸乱难避。干吉只问了数人,便也来不及唏嘘慨叹,又原路该回去了。

    他一路上总是匆匆忙忙,可这一趟脚步却越走越慢,最终听见不远处溪流淌息声,竟止住了脚步往那头去。

    干吉什么也不曾细思,只是孤零零一具身影又还有些落寞。他心底实际想的是这一回又被迫徙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多少有几分安生的时候。

    他携张角一并流亡时,每每落到一处地方暂驻,总是不可避免忆起从前身在黄巾的时日,几乎是他一生最不受羁束最不遭坎坷的时候,那时他也静静地经历一切,此刻依旧是如此,只是境地已变化千万转。

    干吉偶尔听过张角劝他,道本来你不必经受这些,早些活到下一番,便是他对干吉平生最恳切的惦念。干吉每每听过都不回应,张角便也不过长声嗟叹,以为是他太执拗于是听不进去。

    其实干吉从来都听进去了,张角一言一行他都尽力笼在自己感知下,真到他亲口恳切而言了他又怎么会不闻不问。

    做不到啊,他无声轻道。那水流又在他手心抚过,活流蹭得他掌心痒麻麻的,越过他始终朝东向的河川而流,揽也揽不住,也不可能揽住。

    干吉又伫了许久,终于才站起身来,无甚神色地甩去水珠,复又为手掌戴上乌黑缎手套,缓缓转身朝小径而去。

    他依神识辨路,踏过簌簌的荒草与古木的枝叶,恍恍惚惚走至门前,没发觉张角在庭中便觉怪异。张角知觉不同于常人,以往他行至门前好远便已经察觉人在庭院中候他而归,如今他都行至门前却不得见,不知是怎么回事。

    正觉得有些不对,抬起手来将要推门而入时却又发现更怪诞之事,刚抬起的手止住了动作,转而靠近了自己眼前蹙着眉头打量,任谁看了都要奇怪瞎子对着什么瞧那么仔细。

    原来干吉视人间万物如千万家,一眼便知千万牵系,此事他也曾告知张角,多的张角却不问了,于是干吉也再不提。后来张角正寿全尽,同世间所有牵系也止步于此,大约张角心底也知晓此变化,也就更不必多问。

    阴差阳错,干吉悄悄地竟将那心尖红线缠藏住了,从来不叫张角知道二人间还有此等干系,且转生也未消。这是干吉诸多与张角相关的秘密之一,张角不问他是有打算一辈子不提的,世间真正夫妻未必有得善果,他更不许天命再制锢张角分毫。

    然而如今,干吉却清晰探知到指尖原本一根红线,化而成三,疏疏伸向前延至不知何处,晃晃颤颤的,有些虚影在。

    干吉愣半晌,他从未见过诸条红线系于一人身上,情根一种焉有分流之理?他不再多想,径自快步推门走入屋内,因着心急而有几分踉跄,跌跌撞撞地直到卧房门前,连门是推是拉都忘了,窘迫地杵在门口手足无措了片刻。而后吱呀一声,面前的门倏而被里面的人打开,干吉下意识抬起了头。

    “干吉?”

    面前响起的声音是十分的熟悉,洪亮非常,自上而下地传过来,带着些诧异和惊奇,强压下一些困惑,仍然先唤他的名字。

    干吉曾经试图使自己远离回忆,但是禁不住漆黑中再次传来远处的呼唤,他恍恍惚惚的转了转脑袋,头一次有些疑心自己的听觉,怎的陷入了如梦似幻影的微妙漩涡中。

    原因无他,那声音分明来自张角,但干吉怎能不确切识得张角声音,日日夜夜听着存在心里的,像是浣过厚土一样的沉重黯淡,被烈火灼烧过的呕哑余烬,听一次就想起走过的路越过的山,经受过太多抹不去的痍疮,沉淀剩下的都是苦楚。

    他已然习惯在那炙麻的苦涩中寻觅情绪的起伏,然而身前人猝然传来的是如此的清朗而率然,含括着几分难言的意气,听来恰如——恰如干吉多年前初见张角直至病重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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