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哈代:诗摘赏析》_人生若只如初见浅析哈代诗作《声音》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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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若只如初见浅析哈代诗作《声音》 (第3/4页)

则好似诗中“女人”凄苦哀怨——甚至带着些许怨恨的——哭诉。在诗人的想象里,她想向他解释,作为灵魂,她不再是他们离心交恶后那个他不认识的她(“when   you   had   changed”/“已不再是与我疏远时的模样”),而是变回了当初春暖花开、夏风薰和的季节里,他所熟识的那个她(“at   first,   when   our   day   was   fair”/“又复是当初我们幸福时的容颜”)。因此,初稿诗首的“weird”(“怪异”)一词,指的是此时此刻爱玛的奇特性——即便身处坟墓却能穿越时空,变回当初模样。

    注意,此处诗人选用了一个词“fair”。这个词在英文中既有“美丽”、“白皙”的意思,但也有“合理公正”的意思。这一点我在此处点明,等分析完整首诗,我会再回到这一点,联系整首诗的脉络与创作背景,加以解释。

    第二节中,哈代回忆爱玛在Launceston火车站等待他的模样。此节最后一句,哈代原本写的是“Even   to   the   original   hat   and   gown”(“甚至是那原本模样的衣帽”),但后来改成了明丽鲜亮的“air-blue   gown”(“一身天蓝”)。此处的删改可谓神来之笔。请读者想象英国西南部炎热的仲夏时节人满为患、雾霾笼罩、灰暗拥挤的火车站,再想象一位身着明亮的天蓝色连衣裙的少女,梳着浅栗色长发、灰蓝色明眸善睐、玫瑰红颊,在灰压压的人群中等待着她的情郎——she   composed   for   him   a   moment   of   airy,   uplifting   brilliance   in   that   sea   of   dull,   smoggy   drabness   and   heavy,   bleak   dreariness!   在哈代眼里,她就是灰暗冷漠的人群中唯一一抹明艳的亮色。而这些想象与回忆,尽皆通过一句“air-blue   gown”(“一身天蓝”)的意象进行展现,可谓生动凝练;仅一笔勾勒,便将爱玛的形象牢牢镌刻在读者的印象中。

    诗人无法确定随风而来的是否是亡妻的灵魂,亦或仅仅是秋风落叶沙沙作响。但第三段也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亡妻的鬼魂在吗?诗人并不知道。她可能在,也可能不在;正是这种不确定性——她存在的可能性——让诗人回忆起了夫妻二人间关系的另一种可能性:爱玛在世时,如果他对她多一些理解,如果她对他多一些耐心,二人的结局会否不同?这种可能性是充满遗憾与悔恨的,是   what   could   have   been,   but   never   was(有可能发生,但从未发生的)。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诗的最后一节。哈代突兀地改变了句子的长短与节奏,就好似他与妻子一样——就好似四周垂死飘零的落叶一样——“dissolved   to   wan   wistlessness”(“化为无知觉的空白”),整个人失去了继续讲话的力气,只能断断续续地呻吟。虽然北风仍卷挟着亡妻的哭诉涌来,但诗人却早已无力应答。

    诗人为何会无力应答?为何会变得如此虚弱?哀恸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细究整首诗的感情脉络,我们不难发现,诗人的哀痛,实际上来源于悔恨。哈代悔恨自己没有在爱玛生前与她好好相处:她活着的时候,他为她写的诗寥寥无几,却能在她死后文思泉涌地写出百来首情感真挚厚重、催人泪下的悼亡诗,若说没有悔恨、忏悔、愧疚、自责、祈望弥补这些情绪,似乎很难解释得通。正因这些心理与情绪,哈代创作爱情诗歌最好的年华并不是在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二十几岁,也不是在新婚燕尔的三十几岁,而是在风烛残年的七十多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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